“你说,他前世待我那般好,为何会……”
林世珺见她又自顾自的想上了,一把将她抱起,像抱孩子一样侧抱着,带着她去转转,分散分散注意力。
“你瞧这院子我心仪的很,虽是一进的小院。小了点却像极了,我们当年在京城住的那处院子。你教我识字,总也没有耐心,嫌我笨。现在我得澄清一下,我一点都不笨,那时我只顾看你,心想着我家娘子真是聪明,便于书本上的字,一个也看不进去。”
齐静言当既给了他一拳:“这就是你给我,考不上状元的理由了!”
……就算他看了书,也考不上。“你不是说我考上进士也中吗?现在怎么又改口?”
“我是说考上进士也行,但能考上状元不就更好了吗。”
林世珺还以为她对自己的要求只是考上呢,半不想还藏了一句。
“要不这次我努力点,考个状元,让你当状元夫人。”
齐静言打量着小院,云淡风轻的嘟囔:“得了吧,你考上了也是坐冷板凳。等着熬到你出头,又不知要过多少年。”
林世珺摇头不在想,站在院中指点江山:“以后就西厢这间,给你做个书房。你闲时就再教教我,都老夫老妻了,我也不是毛头小年轻,也没有看你的心思了,肯定能多花些功夫在书本上,等当了官,就不至于那么吃亏了。”
“……你都考上进士了,就我这学问,还怎么教你?你还是规规矩矩的去书院学吧。”
“我……好,都听你的。”
林世珺推开门细看,屋子还是不错的,好好置办置办也像个样子。
“这间就给你那个刁嘴的丫环住,这间放些杂物。东厢这间就留着待客,等你有了儿子,给你儿子和奶娘住。往后再要生,爷给你买更大的院儿,生几个住几进,住不住大院……就看你肚皮争不争气了。”
齐静言没好气:“你明知道,就生了一个。”
“今时不同以往喽,你努努力呗。”
齐静言心里不痛快,添堵也是一把好手:“那你的那些姨娘住哪儿?对了,还有相爷的女儿,虽说这是小院儿吧,但,也不能委屈了不是。”
林世珺眉心一皱,也跟她贫了起来:“那是,委屈了谁,也不能委屈姨娘。就住咱隔壁西屋呗,要是人多不够住,就住到咱俩中间去,你想搂谁就搂谁,左右你不生,我就不搬。这钱啊……太难挣了。”
齐静言见他说的一本正经,就觉的窝火,狠锤了他几拳不理他,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瞧着:“有井哎,以后再也不用挑水了。”
林世珺当下不爽了:“瞧你这话说的,好像让你挑过水。那次水不是我挑的。哦……我知道,你是心疼爷挑水累吧,嗯……有井确实挺好的。”
齐静言白了他一眼,她可没工夫理这厚脸皮。许是重生弄错了,不小心多给他生了副脸皮,才让他这么不羞不臊。
齐静言扫见角落扔着柴:“哇,有这么多的柴,那得赶快,搭个柴棚。三月春雨来的快,免得过几日下雨淋湿了。”
林世珺抱着她走到了厨房前:“……这么大的厨房,你放我下来,我看看。”
林世珺根本不理,随便看了一眼,便低头一脚跨出厨房:“就一破厨房,都没收拾出来,你看它做什么。”
齐静言看着这方寸之间的天地,心中欢喜不已,只当他说大话的,不想他真会买,略微有些激动。
“真是我们的?这也比以前好太多了。”
林世珺应了一声,比及上一世,确实好了太多,他就这门槛坐下来。
“嗯,我们的。大抵要住个五六年吧,这次离的学堂近,你愿读,再读上个两年,等这一世,我们积累个七七八八,再上京城,就没得那么狼狈了。以后,我们在院中放个水缸吧,养些草鱼来,你看那条不顺眼就宰了吃。”
齐静言坐在他腿上,抱着他脖子,枕在他肩膀上:“哪有养草鱼的,又不能看。”
“我又不是那臭文人,没那看山看水的闲情,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。就像以前一样,养一缸水也行。”
齐静言冷哼一声,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的确,是有这么件事来着,以前有一大户人家搬家,丢了一口缸,她要就送她了。
结果得了便宜,死心眼的她,就帮着做了一下午的活,回来腰酸背痛是,还是林世珺给她捏了半宿的腰。
那口缸放在天井,她高兴的一宿半夜的睡不着,寻思养什么鱼,结果养什么死什么。千年王八也养死,家里也没有闲钱,再让她买那些花哨的东西,索性就不养了,放一缸子水晒着洗衣服。
有一日,他惹的她生气,她好几天不理他。
也不知,他哪来的闲工夫,竟然去河边,捞了半天的鱼,倒在缸里,她都看见了。
还装模作样的问她:“缸里养了什么,我瞧着砸水花呢。”
她当时没领情:“能养什么,我养了一缸水。”
瞧这都过去五六年的事了,他还记着。
有没有继续和他置气,她不记得了,不过那晚的酒糟小鱼挺好吃的。
齐静言问他:“那天是因为什么生的气?”
林世珺看着她衣袖滑落,手腕上被勒伤的口子露了出来,便不动神色的往上扯了扯衣袖,搂着她的腰,笑她:“还能因为什么,你说刘阿婆弄死了你的鱼。我不信,让你少生事,你闹的凶,说为了我,孤零零的来了京城,无父无母的够凄苦了,我还不信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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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,是了,她想起来了。
想起来便觉得可恨:“就是,那该死的婆娘,明明把我的鱼害死,偏说我本命属火,克水也克你,正巧那会儿你差事不好做。我以为是我克的,她就拉着我去进香,一头撞进了淫僧庙里,要不是那一日我运气好,吃坏了肚子,跑厕所的空当,撞上她那勾当。指不定要买到哪个窑子里去,你就等着娶她那肥丫头吧。”
林世珺看她气鼓鼓的不觉好笑:“这都多久的事了,你还气着呢。”
“我怎么能不气,我同你说,你非但不信,还骂我不够机敏,还说别人上香没事,我怎么上香有事,整天就知道勾引人。”齐静言说着,那酸楚就涌上心头,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。
“我……”林世珺掐着她的腰换到另一条腿上,伸直了让她坐麻的腿。
这得亏是他记性好了,关于她的事都记个清楚,不然勤等着被泼脏水吧……
“齐静言,这事你给我好好想想,咱什么时候说的这话?是不是熄灯睡觉,要在床上滚的时候,我就是犯浑,说俩句荤话,又当不得真的,你记那干吗?”
“什么荤话呀,指不定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,所以你才那么说。”
林世珺觉的,他就是有理也和她掰扯不清,干脆不和她争了。
“别哭了,你要不哭,我就给你说说那刘阿婆是怎么惨死的。”
齐静言一个抽气,吸溜着一串鼻子,就噤声的望着他。
“哎,你个恶心鬼。”他嫌弃的抽出袖子里的手绢往她脸上一扔,她拿起擦了鼻涕,恶趣味的塞回他袖子里。
“我都不哭了,你倒是说呀,她怎么招了,不是去寻女儿了吗。”
林世珺勾唇一笑:“是啊,去阎王哪里寻去了。我早知道她心毒害死你的鱼,可谁让我人长的好,让他们母女惦记上了,”
“你不要脸。”
他似是得意的说:“是,我不要脸,我不止不要脸,我还出卖色相勾搭那胖丫头,就指着我不在家,她娘俩能照看你一点,便是知道了那事也装不知道,左右就几条鱼。”
齐静言一听更是怨了,怪不得那个死丫头胆肥,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亲,害她偷偷哭了好几场,原来是他不本分,还笑,还有脸笑。
“不要脸,怪不得让人睡糟了身子,原来打那会儿就开始了。”
……???“我让谁睡糟的身子,你心里没数吗?力不都出在你身上了吗?”
齐静言根本就不信:“这我哪知道,指不定出到哪里去了。”
林世珺捏着鼻子,挤眉弄眼:“哎呦~哎呦~这陈年老坛酸醋,哎呦~哎呦~酸……够酸,酸的辣眼睛。”
齐静言见他像模像样的酸样,气恼之余又觉得好笑。
林世珺这才跟她细细掰扯了起来:“我就跟你交个底吧,也就你这得使力气吧。哪里不是我多瞧几眼,冲她们笑一笑,她们就一个个浪的发春。就那胖丫头,我不就是给她带了几块小点心,哄着她,别让你瞧见,怕你生气,他就当我对她有心思。我又夸她不胖有福相,不像你病秧子没福气,她就一心把火得要嫁我。”
齐静言掐着他腿根肉:“你到是不挑,什么货色都能吃下嘴。”
林世珺逮着她作恶的手,连她一并收到怀中,箍着她动弹不得:“那会儿咱穷,你刚病好又要操心带孩子,那刘婆娘指着你犯错,好送她女儿过来,整日盯着你,我出门也放心些。”
瞧瞧这话让他说的,简直让人听不下去。勾搭别的女人,看着自己的妻子,这是什么道理。
“你这一天天的,都安的那是什么心,你不知道那老婆子天天唠叨的我,连屋都不想出,我就是和邻居说两句话,她也要探个头,弄的我心慌慌的,只当是嫁给他的儿子做媳妇似的,你怎得这般心黑。”
林世珺一听大笑:“那她也看你看的太紧了,就冲这,我真的得谢谢她。这辈子我就饶她一命吧。”
齐静言气的身颤,起身要走:“你到底听不听的懂人话,我真是没法和你说了,简直说不到一处去。”
林世珺抱着她不撒手,哄道:“是啊,但凡有一点办法,我也不那样。你那会儿病的严重,整天要拿铁链拴着,我才能出门干活,孩子又那么小,什么也不懂,你病起来又连孩子都不如。
你好不容易才好了,又因我的缘故。长途跋涉到了京城,这一路奔波,原本就没好利索,又落了病根,京城又什么也贵,租过房子来,又没钱给你养病。我怕你病情反复,又必须得去赚钱,能找个人盯着,我也放心。怎么说你也清醒了,总不能拿链子在拴着你吧。真要拴住了,你指不定还要问我,你为何病了。”
齐静言根本不敢相信,这说的是她,为何她半点印象都没有?
“我真的病了,我怎么不记得?是不是你欺负我,我才病的。”
林世珺一额头磕着她的额头上:“你笨死算了,我欺负你,我怎么不把你欺负死。我那么穷,还要拖着你一张嘴,我放下好日子不过,我找罪受,我怎么那么想不开。”
齐静言讪讪然的吐了吐舌头:“反正知情的人都死了,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。”
“你……你没良心哦。”
齐静言还念着那胖丫头的事呢:“松开,我一刻都不想和你呆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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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世珺不松手,他怕像之前一样,就那么任由她一个人呆着,她就自顾自的胡思乱想,钻了死胡同,就病了。
“你记不记得,那几年我从来不让你照镜子。”
齐静言点了点头,确实家里一直都没镜子,他说贵买不起,后来有钱了他也不许家里买,说是风水不好。
直到搬回了侯府,才买了一面水银镜,比铜镜亮,照的人真真的。
“确实有这事,为什么啊?”
“还不是你病的,你那会儿瘦的没啥好人样,头发也掉的厉害。我不敢在屋里放镜子,怕你瞧见了伤神,那像现在美的一朵娇花似的。”
齐静言蹙眉,更不解了:“可那会儿,你给我画了好些像,丫环小厮不人人都说像我吗。也美的很,哪有你说的这般,没个人样。”
“那我买回第一面镜子的时候,你也问了,你怎么老了这多,和画里的也不像,这话你说了吧?那会儿你都养了两年了,总算养回来点,我就想着你能高兴。”
齐静言左思右想,好像是这么回事。
“可是……我也没觉的我丑啊,不挺好看的吗。”
“我没说你丑,我只是说……你确实病了。”林世珺长叹了一声。
齐静言又想了想,她是一点都不记得这码子事儿了:“就姑且算我病了,这也不能证明我大病了。”
“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,不到黄河心不死。你哪左脚是不是有这么宽一道疤,丑的狠。”林世珺撩起她的裤腿:“你看看,这时候你也没有,怎么偏偏成亲之后就有了,那就是栓了你一年的证据,你这下认不认。”
齐静言蓦然:“可你不是说……是我”
林世珺有些嫌弃:“我说你就信啊?你那脑子不转,迟早是个生锈。就是栓的,有时候你闹的凶,就勒破了,我每天回来哄你哄孩子,给你们娘俩做饭洗衣服,有的时候累的,就忘了管了,久而久之就作疤了。”
……
齐静言沉默了半天,问他:“为什么同我说这些?”
为什么?为什么会突然和她说了这么多?
“还能为什么,就想让你知道,知道,自己是有多没良心。”
齐静言想着,两个人赚钱过日子,都那么难,若是这样……他岂不是。
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,负又坐在他腿上,环着他的脖子,枕在他肩膀上:“你以为这么说,我就不怨你。”
林世珺的见她靠过来,头也不自觉的往她头上靠了靠。
“不指望你不怨,只是你怨我也怨。只盼着今生你万事小心,莫要再得那病了。”
“那我的病怎么好的?”
林世珺望着小小的一方院子,感受着怀中的温度,往事的艰辛,似乎没那么难捱了,过去真的过去了
“你真想知道。”
“嗯。”
林世珺捏着她的手:“你做好心理准备了。”
齐静言有些不耐烦道:“说啊,吞吞吐吐的是不是男人。”
“我啊……实在是活不下去了。我就把孩子送到你家。带着你投河自杀,可看你落了水,淹了个够呛,我就不忍心了。我想着,就该我淹死了,在扯着你下水,这样我就不心软了。可我又怕我死透了,你还活着,岂不要一个人遭罪。结果……我就捞你上来。回家后,你就烧了一夜。好了,也认得我是谁了。”
“你个没用的怂包。”
“是啊,顶没用的。傻里傻气的老实巴交的竟挨欺负,要是早豁出命去,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。所以啊,你这次就别给我病喽,你心大是忘了,可我怕再来一回,是真的要扛不住了,指不定就拖着你去做淹死鬼了。”他的手收了收愈发的往她身上贴了。
齐静言听的心里难受的厉害,这样的话,他从来没跟她讲过,或许是她这仇人惯用的手段,花言巧语罢了,她何必信呢,她何必就信呢。
“你今日怎么这般话痨。”
林世珺楞了半晌,是啊,怎么会这么话痨?原本这些话,他是不会同她说的,只同那酒友知己喝一通酒,说几句心上的委屈,就不憋屈了。
可是重活一回,这世上的一切,也就只有他俩知道,他不向她说,便没了诉苦的地方。
早该跟她说的,就该着她烦她苦恼,免得她像无事人一样,只有他一人水深火热的煎熬着。
“怎么你不愿听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没有……就规划规划我们的院子,以后咱再也不同别人合住了。你看那棵树下面搭个凉亭,夏天乘凉怎么样?热的时候,也可以在那吃井水凉面,我打水,你煮面,我们一家三口吃完面,就去乘凉。”
齐静言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,认真思量一会儿问:“那,哪里绑秋千啊?”
林世珺有些意外,想起那个秋千架,原来她不是不喜。
“秋千啊,这个我还真没想过。要不……不搭凉亭了,就那树下给你绑秋千,在放一套石桌子,照样能乘凉,淋雨了也不怕坏。”
“石桌子不贵吧?”齐静言似乎一同他在一处,就忍不住掐算起银钱和多少来。
“不贵,我们捡便宜的买。”
齐静言满意的点了点头,眼底都泛着笑意。
以前很穷的,成亲后住的是一处租来的小房子,只有一床一桌一柜。
后来去了京城,房更贵,又一直租。
好不容易他干出头了,就被接回了伯府……故此这是她俩辈子来,住的第一间他买来的院子,那种打心底的开心与归宿感,让她抿着嘴都掩不住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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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想吃凉面,那得来一把青菜,我们在院东头住一块菜地怎么样?”见他半晌不答,扣着他衣领破洞的手指往上移了移,扣着他喉结。
“怎么?不愿意啊,那要不种在小厨房旁,我们人少,种几行就够了。”